女二号的上流冒险(9)

法律法规网 作者:dations
来源 来源: 微博头条  法律法规网 时间: 2019-10-31 05:33:35  评论(/)

冯楚楚那张自拍照瑕疵太多了。

美瞳占了大半个眼睛,假睫毛夸张到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假的,额头下巴颧骨哪哪都有高光,整个妆容相当拙劣,但客观说又挺好看,就跟她这个人一样,漏洞百出,但……居然不讨厌。

沈澄年在共享文档删了照片,回复了两个字:俗气。

冯楚楚不是能被这两个冷淡字眼吓退的人,她立马回,谁让你都不给我拍照。

钟里美在往身上抹第四层身体乳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视频。

今年以来她就没有高兴过。

先是没戏拍:今年就没几个剧组还开工了,横店群演都转行拍抖音去了。四十出头的准一线女星,演青春言情是不像,演男女主角的妈是不甘。

钟里美跟经纪人表过态,她说:“我愿意不拿片酬去拍一线大导的大制作电影,我现在对钱看很淡了,我能为艺术牺牲的。”

经纪人嘴上说嗯嗯我们在观望,心里想这点觉悟谁没有?

钟里美催了几次,经纪人没忍住,说:里美呀,一年就几部这样规格的戏,那几个只演电影的牢牢霸着,我也拿导演们没办法呀。

看钟里美神色忿忿,经纪人赶紧补:这几个真的太烦人了,跟戏霸似的。其实这两年有些新导演票房上的很快,你要不要看看连演带投资。

再是没钱赚。广告商都发现男明星比女星更带货,吃的用的护肤品彩妆,代言人都落在了男星身上。

一个残酷规则是,粉丝愿意拿出去吆喝的那些体面代言,是没什么钱的,算上经纪公司前后打点的费用,搞不好还亏,但那些粉丝痛心疾首的觉得经纪公司杀鸡取卵毫无作为的三无/微商代言,倒是真的很挣钱。

所有经纪人的思路都是,用三无代言挣钱,用蓝血品牌挣逼格。

她把一个微商酵素的资料发给钟里美,说你看看。

钟里美瞥了一眼,说有用吗。

经纪人说:喝酵素不吃饭……那总是能瘦的。

钟里美说:“资质齐全吗?我的粉丝都是追随我十几年,我得对他们负责。”

经纪人快速撇了一下嘴,却只能成全她的伪善,于是深呼一口气说:我知道的,你一直是那么真诚的人,把粉丝当朋友。如果粉丝有质疑,我们出面来解释。

钟里美看着被封杀的嘻哈歌手跟昔年金马影后的非主流恩爱小视频,颇为感慨。高兴的是她永恒地少了一个对手,唏嘘的是……她觉得真爱就该是这样的,众叛亲离中抱紧彼此。她跟沈澄年在一起的时候恶补过经典文学作品,因为是着急慌忙地恶补,所以只能每本名著都看梗概——她觉得这跟安娜卡列宁娜的剧情也差不多了。

她并不敢真的发微博力挺——那会把自己也推上风口浪尖。

她只会一键转发给沈澄年,说,我想起我们当年讨论过的安娜 卡列宁娜 其实 我也想这样 把每天 都当成 末日 来相爱。

沈澄年只有一个念头:又来了。

离婚数年,钟里美还是把所有的名著都读成三流小说,还是不能正确使用标点于是只会空格,还是沉溺于她自己的“爱而不得”的剧情里不可自拔。

但这些刻薄他永远不会说出来,他跟她说,加油,你的路还长。

退出对话框,他看到冯楚楚又给他哐当发了条很长的微信。她说:

“我在微博上写小说,有个影视公司的责编联系我了,他们虽然对我的小说没什么兴趣,但觉得我的结构起承转合还挺好的,就问我愿不愿意接编剧的活。我今天去开了第一次剧本会,我不喜欢那个小说,全是各种CXO之间的故事,我改起来像村妇幻想皇宫里的生活。但另一个编剧说,现在观众口味就是这样的,大家喜欢看强强联手,不爱看王子拯救贫民窟少女了。他们说这叫“阶级固化的影视化反映”。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失落。”

沈澄年一时手贱,说,你失落什么。

迎面而来的是五个感叹号,冯楚楚说,天哪,你理我了!

隔了五分钟,大概是意识到沈澄年是再也不会说话了,冯楚楚自顾自叨叨下去:“我觉得……我这样的小人物,连做梦都要不被允许了。我觉得我离你更远了。”

她在他心目中是永远的元气……超龄少女,所以当她突然丧气的时候,他很不习惯。

所幸她仍然是自己能发电的永动机,沈澄年给自己切完哈密瓜,再拿起手机,看到的是冯楚楚的又一个新感触了:“但远也没关系。我特别能跑。真的。”

沈澄年把手机推开专心吃瓜,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是,为什么他烦前妻……但不那么烦那谁呢。

三个月前Tracy约冯楚楚去潭柘寺,她跟冯楚楚说这是全北京求姻缘最灵的地方。冯楚楚跪在庙里的软垫上,虔诚地许愿:我不在乎什么情啊爱的,恳求菩萨,把我的所有桃花运都换算成事业运好吗,可以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冯楚楚担心菩萨并没有聆听用户需求。

她的桃树近期猛烈摇晃了。

开剧本会的那天,她穿着高领毛衣在空调房里通红着脸,因为太干燥了只能一杯杯地喝水又连续上厕所,在厕所门口,她碰到一个年轻的穿着连帽衫和松垮牛仔裤的男生,寸头,他说我没见过你啊。

冯楚楚心想这人真有病,厕所门口都要寒暄。她说我不是公司的签约编剧,过来开剧本会的。

男生说好,你去吧。

剧本会开到一半,有人扣门进来,正是刚才那个寸头男生,大编剧殷勤地跟冯楚楚介绍说,这是我们少东家,是不是挺像陈伟霆?在南加州大学电影艺术学院念完书,刚回国。

被她一说确实。大编剧又迂回地拍马屁说,楚楚,你不是觉得霸道总裁什么样你想不出来吗,那你观察我们少东家就行。

冯楚楚心里想那确实挺霸道的,她上个厕所还要被他批准说“好你去吧”。

大编剧让了座,被称作少东家的男生一屁股坐在转椅上,说你们讨论到哪了。

冯楚楚心念一动。

在霸道少东家进门之前,她跟大编剧正处于僵持局面,大编剧肯定她的才华/结构/想象力,但又说,毕竟你之前没有完整的作品,是吧,那我们这个剧又是40集,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坚持写完,只能你先写,根据你的参与度、完成度来考量能不能署名/按一集多少给你钱。其实能有机会跟我们这样的项目,你应该感到幸运……

换个新人编剧的话,或许会心虚的。但冯楚楚恋爱时候最烦“你不够好但我还是爱你”的套路,工作中最烦“毕竟你……所以要感恩”的话术。

她衷心觉得自己配得上。

在她寸土不让据理力争的时候,冯楚楚一霎时想起了沈澄年,她觉得自己被沈澄年赏识过,现在别人质疑她,四舍五入是质疑沈澄年的眼光。

那不行。

冯楚楚决定擒贼先擒王,她清清嗓子,问霸道少东家说:“这位少东家,我还是想明确一下我的稿费和署名的事,刚才编剧王老师跟我说的是'边写边谈',但我觉得这个工作方式特别手工作坊,你既然在国外这么好的学校念电影,肯定知道国外是非常尊重编剧的,像权力的游戏就是典型的编剧权力高于导演。所以我在想,我们的合作方式是不是也该更现代化?”

她当然看到了大编剧脸上的不可置信和“你他妈有病”。但她不在乎,如果不能把合作规范地落实到书面上,她就不会再参加剧本会了,那她跟大编剧就是陌路人……她怕什么?

少东家说:“第一,不要这么喊我,我叫张一驰。第二,我们走合同、讲道理。”

一出门,冯楚楚就兴奋地给沈澄年发消息,她说,我今天替你争了口气。

不等沈澄年反应,冯楚楚把剧本会上的情形生动地、巨细无靡地描述了一遍,最后得意地总结说,你看,我没给你丢脸吧。

沈澄年这时秒回:听不出来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要自己加戏。

编剧们开完会,张一驰说请大家唱k。冯楚楚以为张一驰打扮是潮人路线,会去她眼中最时髦的三里屯,司机却直往东四环的方向开。

冯楚楚一点没见外地对张一驰说:你真是想方设法地节俭,一个抠门的霸道总裁,人设倒是很立体。

张一驰扫了一眼冯楚楚,说是吗。

到了一个接近荒郊野外的地方,除了一幢独特的金碧辉煌建筑,周围房子都无法被地图定位到,冯楚楚转念想不要挑三拣四了,有免费的歌可以唱还是开心的。一进包厢,她先是惊讶这个面积都能拿来打羽毛球了,四环外地价果然便宜,又看到一张熟悉的男明星的脸,冯楚楚睁大眼睛,不明白男明星为什么也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降级消费。

责编说,这是少东家他们的产业啦,楼上还有桑拿、餐厅、酒吧和住宿,因为隐蔽,也因为少东家人缘好,所以明星都爱来这玩。

冯楚楚觉得自己恍若梦游。她说,那我能跟男明星合唱然后你给我录像吗?

责编说他不会配合的。

冯楚楚略一思索,说那我对着他唱歌,你帮我录像,行吗?

张一驰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走过来说,我替你问问。

过一会他慢悠悠走回来,说,行,但他让你不要表现得太花痴,懂吗?不是每个男人都像我这么从小到大习惯被女的花痴,男明星也不一定。

冯楚楚愣愣地说:“懂。”

冯楚楚握着麦克风,深情款款又荒腔走板地对着男明星唱:“你说过牵了手就算约定,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就像来不及许愿的流星,再怎么美丽也只能是曾经……”

男明星脸色复杂,就这么被不明不白地发了备胎卡。

张一驰瘫在沙发上,笑得需要人给他轻轻拍背。

冯楚楚小心翼翼地把视频录好,一键转发给沈澄年,她现在干这种事驾轻就熟,还发了一段语音:你不理我就算了,但我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KTV,还见到了活的男明星。我一定要给你看看。

三分钟后,冯楚楚又发过去一段:不知为啥,每次见到好东西都会想起你来。明明你肯定也见过。

沈澄年说:无聊。

“那你至少也是点开了看了几秒才说无聊的。”冯楚楚高高兴兴地回复:“无论如何你都看了。”

张一驰问她说,你还唱吗?

冯楚楚摇头,说算啦,我唱歌太难听,不能我放松了,大家遭罪。

张一驰说,那我给你变扑克魔术吧。我在美国的时候在酒吧兼职做魔术表演。

包厢里灯球五光十色的,照在张一驰脸上,真是一张骨相很好皮相干净的脸,时间还没有来得及留下任何的麻木、怨怼或不甘,如果他持续命好下去的话,或许二十年后也就是多一些纹路。张一驰说:“有几个经典魔术案例,信封预言书、快速三明治、油水分离……你点播一个吧?”

冯楚楚笑嘻嘻望向他,说:“你是要我沉浸式体验霸道少东家爱上我吗?”

张一驰说霸道少东家,怎么听起来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冯楚楚说你几岁啦。

张一驰不说话,在手机上打了“24”。

冯楚楚揉揉他的脑袋,说那还是小朋友呀。

张一驰轻轻拍掉她的手,说:“叫老板。”

张一驰还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因为手机又振动了。

沈澄年给她发消息说,我今天不大高兴,你来我家吗?

冯楚楚看了好几遍,还是觉得大喜面前,谨慎为上,她说:“你是发给我的吗?”

沈澄年说:“我群发的。你别来了。”

冯楚楚抓起包就跑。

坐在沈澄年家的地毯上,冯楚楚先给自己点了个水果外卖,快快乐乐地吃哈密瓜,叙说这一天的奇遇,沈澄年低着头,一直不作声。

在把哈密瓜吃完以后,冯楚楚终于发问说你怎么啦?

沈澄年思索了下要怎么说,但最后只说,情绪低谷,每个人都有吧,被困住的那种感觉。什么也不想动。

冯楚楚说我没有。

沈澄年下意识想训斥她胡说,但想一想,又默认了这个说法。

沈澄年说:是……所以我今晚喊你来。

我可能有点抑郁,沈澄年补充。

冯楚楚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感觉,她仿佛一个机器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功能,欢天喜地说,那你以后不开心时你都找我。

沈澄年在今晚被抑郁情绪包围的时候,决定放下“决不跟危险人物接近”的原则把她喊过来,现在他想,这是对了。虽然他们隔了至少一个人的距离,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占了她便宜,他沾到了一点她身上的橙色的源源不断的活力。

冯楚楚无法感同身受“抑郁”这回事。她只能说些不相干的八卦来开解。她说你看到视频了吗?还挺戏剧化的。像那句歌词写的,纷飞的滥情男女,情仇爱恨别离。是因为你们演艺圈的人太空虚了吗,所以愿意牺牲很多东西来寻求刺激?还是……为了真爱?

说到最后冯楚楚有点底气不足了,真爱是她的经验范围之外的东西。

沈澄年笑了,那种闷闷的,但确实是真的笑。他说小青你又来了,你可真像小青啊。

他模仿电影里张曼玉的口吻说:“姐姐,你总是说人间有情。难道妖就无情吗?”

冯楚楚也被逗笑了。她说,我不知道“喜欢”跟“爱”的分界线是什么。我人生里好像只有喜欢,那种锦上添花的喜欢,譬如我喜欢你,我想见到你,但如果跟你老死不相往来能够换来我职业生涯的顺顺利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换的。

沈澄年把手边的茶一饮而尽。他有点恼怒于冯楚楚随时随地的实话,他想提醒她说我知道你会换的,你不是已经换过了吗,又懒得再跟她掰扯这个事了。

毕竟她前面说的是,“我喜欢你,我想见到你”。

冯楚楚还要继续全方位多角度地点评今晚的视频事件,沈澄年把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抑郁症的沈澄年突然变得软弱,而一无所有但唯独神经坚强的冯楚楚,反倒成了被依靠的一方。但冯楚楚并不能感知这其中微妙的力量变幻,她心想的是,果然死缠烂打是有用的。

“人都是想要被爱,被需要的,无论这个人表现得有多特别。不要把人想得太复杂太难,首先,人都是人。”冯楚楚满怀喜悦地在自己的脑海里记下了这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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