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单是祭旗了,还有以旌旗为法器,请神助战的意味。
清道旗、金鼓旗、门旗、豹尾旗、五方形旗(分别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和中腾蛇,此旗用来表明营阵的方位,士兵的行动方向也听从此旗指挥)、五方神旗(分别是东方温元帅、南方关元帅、中央王灵官、西方马元帅和北方赵元帅,用法与五方形旗相同)、五方转光旗(用在将台上,与外表五方旗相对应,外表五方旗听从此旗的调动)、
[8] [宋]欧阳修等撰《新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第1版;
[5] [唐]李靖撰,[清]福康安增编《太白兵备统宗宝鉴》,清咸丰顾堉钞本;
二、旌旗的第三类作用
(一)旌旗上的图像与信仰
六丁神符旗
一、明代的旌旗
五方神旗之中央王灵官
祭旗的传统古已有之,祭旗以求神灵保佑。从先秦至汉唐,祭旗仪式并不固定。祭旗可能在出征前,例如刘邦聚众反秦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祠黄帝、祭蚩尤于沛庭而衅旗鼓”;也可能在征战中,俘获了首批敌人后,“初得敌人刳其心以祭旗,涂其血以衅鼓。”直到北宋初年,祭旗并无定制。宋真宗时,于咸平四年议定:“所司除地为坛……置军牙大纛位版……”有了固定地点和时间。
《抗倭图卷》中的八卦正旗
[17] 孔路路著《宋代军旗功能初探》,《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12期;
前文说了很多建立在旌旗之上的信仰与仪式,让我们回到旌旗本身。生动的笔触与和谐的调色固然构成了美妙画卷中最重要的部分,承载它们的纸张同样值得关注。抛开旌旗上繁杂的图案不谈,旌旗颜色的使用仍然适用于五行学说,与同样受五行学说影响的阵法有着千丝万缕从的联系。
(二)祭旗
[15] 吴燕武著《<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图>功能考》,《新美术》,2013年12期;
[13] [清]锡孟欘父子整理《奇门法窍》;
[4] [清]《神兵旗式》彩绘本;
绘有多种多样的神灵或神符旗帜,能适应更加复杂的指挥系统,帮助军队掌握更多阵法,例如五行阵与各种五方旗、八门阵与九星八门旗、六甲阵与各种六甲六丁旗、演禽战法与二十八宿旗等等……不论从实用还是精神上来说,旗帜与阵法有直接联系。
旌旗,与观众们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刻板形象不同,例如宋江的部队持“宋”字大旗,关羽的部队持“关”字大旗,实际上它们不只会写主将姓氏,还会做成各种颜色,绘制各色图像,五花八门。用当时的话来说,“故伍有伍旗,队有队旗,门有门旗,角有角旗……大小方色虽殊而名则曰旌旗也……不可悉数。”如果我们以明代晚期至清代早期的旌旗为例,它们就像瑞士军刀一样,“一旗多用”。在明清两代军事家手里,旌旗至少承担了三种作用:一、标表方位;二、传递信息;三、参与宗教行为。在这篇文章中,笔者将着重讨论第三点,对前二点仅做提示。如果您已经看过笔者的前一篇文章,那么可以将二者联系起来。所谓“夫武夫介士……随旗变阵,猋驰电发”,旌旗与阵法互为表里,军阵理论的神秘化也许和旌旗在宗教行为上地位的提高有着某种联系。在讨论之前,我们先来了解一下明代有哪些旌旗吧。
[3] [明]程子颐编纂《武备要略》,明崇祯五年刻本;
三、小结
[1] [明]戚继光撰,曹文明、吕颖慧校释《纪效新书》(十八卷本),中华书局,2001年第1版;
[12] 佚名撰《三教源流搜神大全》,清宣统元年叶德辉校刊本;
《太白兵备统宗宝鉴》的记载大致与《纪效新书》的记载相同,除上文所述外,此书中补充了数种旗帜:九星旗、八门旗、六甲旬旗、龙旗、六丁神符旗、六甲神符旗、六甲旬神符旗。
参考文献
旌旗猎猎,以彰我威
也许这些神仙只换皮肤是不够的,明人说再来看看九星旗与八门旗上绘制的“九星值事”与“八门执事”的神像吧。九星八门是奇门遁甲的术语,奇门遁甲是军事上使用的术数之一,兵书中,《神机制敌太白阴经》、《登坛必究》与《太白兵备统宗宝鉴》对奇门遁甲的演算方法有详细记载。然这几本兵书中只有奇门的推演方法与示例,并未谈及九星值事与八门执事(神仙),仅在清未锡孟欘整理的《奇门法窍》中提到了这一说法,其中“建章休门”、“仁德生门”、“高阳伤门”、“耀武杜门”、“赤帝景门”、“审顺死门”、“武雷惊门”与“天启开门”与《太白兵备统宗宝鉴》中的描述相对应。因此九星八门旗上的神仙,可能是明清时才被创造出来的,在军事方术中为了便于旌旗的使用而具象化了。六甲旬旗上的神将来源也是如此。
[18] 郭红著《明代的旗纛之祭:中国古代军事性祭祀的高峰》,《民俗研究》,2013年5期。
除此之外,明代兵学家何良臣还认为旌旗颜色内涵的五行生克等理论或者刳心祭旗等行为,是为了“……多方误人,悚彼观望示致其灵,以彰我威耳,能兵之士当自识之”。采用纷繁复杂的旌旗,是为了“使敌不得登高望我动静虚实也”,甚至还有遮蔽敌人枪弹、箭矢的功效。由此可见明代人的“瑞士军旗”,作用远不止笔者在文章开头提到的三点。
五方五色旗在标表方位,传递信息上发挥的作用是不可否认的。五色自然对应五个方位,每种颜色搭配上金鼓声也能号令军队该如何行动,通知主将部队遇到了何种困难,这些在戚继光的著作《纪效新书》中有详细的记述,感兴趣的读者可自行查阅,笔者不再赘述。
[11] 马书田著《中国道教诸神》,团结出版社,1996年第1版;
[14] 耿雪敏著《先秦的军旗与兵阴阳家》,《历史教学》,2012年24期;
五行旗(在行军出征时替代转光旗使用)、五方高照旗(用于指示奇兵和子营中军亲兵,晚上灯笼代替五方旗之用)、中军坐纛、二十八宿号带、主将号旗、二十八宿形旗(用于出兵行军,按八个方向立好,又根据出兵的日子由当时对应的星宿旗领军)、六丁六甲神旗(根据出兵的时辰由当时对应的神旗领军)、角旗、八卦正旗。
六丁神旗
例如中央神旗上绘制的王灵官,这是一位在明代才受到普遍信仰的“新晋”神仙。他本是吃童男童女的恶神,直到被宋代道人萨守坚降伏才走入正途。永乐年间有道士周思得“以王元帅法显京师”,得到了朱棣的认可,于是在京城西建天将庙及祖师殿,供奉萨真人与王灵官。从此王灵官在皇家信仰中步步高升,成为了在道教中举足轻重的护法大神。这也算得上是明朝人的“偶像养成计划”了。
五方转光旗(篇幅有限,不列举每种旌旗的图样)
[16] 陈海生、金双平著《明代军旗术语初探》,《西昌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1期;
(六丁神咒)六丁大神,来赴吾身,先天一气,万物皆灵,凭吾真气,泄破天门,左持法箓,右降神钦,起身出火,坐下风生,启唇念咒,急敕来临,邪鬼来报,斩驱无形,六丁来报,随吾行令,耳边千遍,万事明真,急急九天元女如律令。
不过,也有与五方五色理论不相关的旗帜,如:“擢兵部郎中罗通给事中孙祥为副都御史分守居庸紫荆敕各边守将令……左用红圆日,右用黄圆月,旗号上用青绢,带下用黄绢,取上青为天,下黄为地之义。”
六甲神旗
(六甲神咒)六甲大神,至威至灵,上拒六戊,下遣六丁,手执兵器,骏骑冲云,呼风拔树,揽月成阴,颓山摧木,化水成冰,一运千里,一吼千林,凛凛神威,烈烈天兵,子能起水,寅便风声,辰塞濠堑,午火飞腾,申能变化,非石非金,戌泄戊土,盛凹填津,日日存想,夜夜存真,口念千变,心想千旬,久久神威,耳内听声,急急如律令。
明代记录了旌旗的兵书相对记载了阵法的较少,大部分提及阵法的兵书只云“五色旗”、“五方旗”之类,仅有名称。明代兵书始有旌旗图样与数据是从戚继光《纪效新书》开始的,其后的《武备志》、《武备要略》传抄戚氏著述。此外还有两部兵书值得关注,一是《太白兵备统宗宝鉴》,二是《神兵旗式》,虽然二者均成书于清代,但内容与明制无异,因此可用作参考。
[2] [明]茅元仪编纂《武备志》,清初莲溪草堂(汪允文)修补本;
前文提到过六丁六甲神,这一神仙群在祭旗仪式中也十分重要。不但六丁六甲神旗会参与祭旗,就连他们本神也会被军队召请。召请六丁六甲需要在静室中设坛上贡品,在相应的日子里召请对应的神,虔诚沐浴之后在半夜星光之下焚符,并念咒语:
当然只有一个王灵官是不够的,温、关、马、赵四元帅资历也够老了,不过这难不倒善于“造星”的明朝人:要么魔改一下六丁六甲、二十八宿,要么再凭空创造一批神灵。
吾令纵横百神灵仰太乙正术白兔玉仙助我前去左右同连太岁北帝赦我之愆急急如律令。
总的来说,明代人在旌旗神像的选择上有相当大的创新,他们按照自己的口味选择了一大批“新神仙”,例如王灵官、九星值事、八门执事,或者是换了皮肤的六丁六甲、二十八宿。这当然满足了新的信仰需求,我们也要记得旌旗与阵法的关系,这些与“五”、“六”、“八”、“九”的旗帜也许与五行阵、六丁六甲阵、八阵等有着直接关联。
明代旌旗样式繁多,用途丰富。明人不仅发展了旗纛信仰,设置了固定的祭祀场所与时间,演化出了多种类型的祭祀方式;同时也“提拔”了一大批新神灵,极大丰富了旌旗的内容,满足了新时代的信仰需求。当然,虽然本文着重讨论明代旌旗在精神世界的作用,但是我们也不可忽略它们的现实意义:
何良臣在《阵纪》中云:“原无异巧之术,后世绘诸像者,诡道也;出生克者,厌法也。”无论出于神灵崇拜,亦或是采用厌法,甚至仅为欺骗敌军,旌旗上的图案多多少少具有一定的宗教作用,我们也能由此观察到,明人在信仰上的时代特色。
[9] 任继愈主编《中国道教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版;
八门旗
(三)颜色与五行
[7] [元]脱脱等撰《宋史》,中华书局,1985年第1版;
六丁六甲神与六丁神旗、六甲神旗有关。早在汉代,就有六丁神出现,后来演变为六丁六甲,唐代时就有六甲神用于列队“六甲按队,八阵警跸”。起初六丁为女神,六甲为男神,“六丁玉女,六甲将军。”至宋代仍如此,陆游《老庵学游记》也记载:“……而六丁皆为女子像。”到了明代,经过时人一番魔改,六丁六甲神将的形象从人模人样演化成了兽首人身,在《三才图会》、《太白兵备统宗宝鉴》中均是如此,因此《纪效新书》、《武备志》等所绘旌旗上的神像亦是兽首人身。二十八宿的遭遇也差不多,至迟在唐代,就有《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图》将二十八宿绘成不同的人物形象,并标注其星神的能力;宋代《云笈七签》第二十四卷《二十八宿》对其姓名、形象有详细描述。到了明代,大家都换上兽首人身的新皮肤了。
以上是皇家主持的军事祭祀,只有在祭旗之前,旗头大神、六纛大神、五方旗神三位与旌旗有关的神灵会受到祭祀。但是到了地方,地域特色便显露出来。例如有的军队持有太岁旗,那么大将还需择吉日祭值年太岁,在黄纸上写值年太岁姓名神位,祭祀完毕焚纸念咒:
[6] [宋]曾公亮、丁度编纂《武经总要》,明万历二十七年刻本;
维某年月日,皇帝遣某官某,致祭于天威神机火雷无敌大将军之神,惟神威勇猛励,刚劲精强,訇雷掣电,歘火㚏风,护国庇民,厥功显著,肃靖凶暴,宁谧封疆,遇有征讨,惟神是赖,驱锋遣镝,端直竒妙,万发万中,叠贯连穿,破敌致胜,如拉枯朽,无坚不摧,无捍不灭,神其蓄锐,毓灵用之,则应特以牲品致祭神其享之。
戚继光在《纪效新书》第十六卷《旌旗金鼓图说篇》中详细记录了当时军队所用的旗帜,《武备志》与《武备要略》的记载与之相同,因此不重复列举,有:
《明会典》规定了享受祭旗仪式的七位神灵,分别是旗头大神、六纛大神、五方旗神、主宰战船正神、金鼓角铳炮之神、飞弩飞枪飞石之神与阵前阵后神祇五昌等众。祭祀时执事官设好祭坛、摆好祭品,率领百官跪拜、歌颂,还需念祝文:
在明代之前,旌旗的颜色搭配没有严格要求,甚至在文献中不曾被提到,更重要的是五方五色之说,之后历代旗帜均采用这一模式。唐代《太白阴经》有云:“十将幡旗图禽以五色五行列之。”宋代五色旗的使用有了进一步发展,五行理论的内涵逐渐发挥出来。《虎钤经》记载:“将有事旗战阵,大将斋戒洁心净服,俟天清星皎,中星立坛,率诸将校祝文,随方面祭之……甲乙日青旗,丙丁日红旗,戊己日黄旗,庚辛日白旗,壬癸日黑旗。”如果要用到厌胜之法,那么要用上五行生克的关系“厌土以青旗,厌火以皂旗,厌金以红旗,厌水以黄旗,厌木以白旗。”
到了明代,明太祖朱元璋进一步完善了祭旗仪式,丰富了旗纛信仰。明代的祭旗分两种,一种是在行军作战中的祭旗,是临时行为,仍然没有固定时间与地点;一种是常规祭祀,由政府组织,在专用场所——旗纛庙或校场上,固定时间举办。
明清时将领会在出征前祭祀龙旗
明人基本上全盘继承了宋人的理论,没有继续对五色旗予以创新,仅在细节上予以完善。戚继光要求旗心与旗边的颜色符合相生相克的关系,他多次强调:“边以生旗之色配之,不可犯本旗之色。”“边用生旗之色,不可与本旗色相犯。”这一点在明代《出警入跸图》的画像上有直接的表现,图中牙旗即红旗心搭配蓝旗边(黄旗心搭配红旗边),应对木生火(火生土)。
[10] 胡新生著《中国古代方术》,山东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