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19日讯,这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乌云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雨水,徐继新坐在家里,手摇蒲扇,端着本书,享受着难得的清凉。
徐继新专门给忠实的小读者们辟了一个儿童区
这是昌平区大辛峰村的一栋普通的二层小楼,徐继新以每年5万的价格租了下来,既是家,又是圣学图书馆。17年来,这里是大辛峰村唯一的图书馆,也是北京仅有的农村私人图书馆。17年前,缺乏娱乐手段的村民们将图书馆挤得满满当当,如今,移动阅读时代来临,图书馆门可罗雀。
“很少有人来看书了,整个下午都不会有人,只有等孩子们放学,过来看儿童书籍。”从1999年4月1日开馆至今,徐继新从没想过闭馆放弃,但生存和继承问题,却反复“捶打”着这位个子不高的普通北京农民。
作为一位图书馆馆长,徐继新喜欢收书,但他没什么钱。
从小,徐继新就对书,保持着浓厚的兴趣。“我爸就爱看书,而且收藏了很多书。”尽管在大辛峰村这个偏僻的地方成长,但父亲的影响让徐继新很小就学会找书、收书。“我小时候能看到的书很少,但只要带字儿,我就爱看。”小人书两分钱一本,徐继新没有零用钱,只能拿早饭换。“我妈每天给我一个鸡蛋,但为了买书,我就省着不吃。用一个鸡蛋换八分钱,拿去买小人书。”
那时候,小伙伴们都有两个共同的特点——没零用钱和爱看小人书。徐继新的书也在小伙伴们手里传来传去,手里没书了就翻杂志看。“《红旗》杂志看不懂也爱看。现在,我就收了一整套,从创刊号到终刊号。”
长大了以后,徐继新继承了父亲的3000多册藏书。学财会的他,在1995年回到大辛峰村,1999年4月1日创办了自己的图书馆。“主要是街坊四邻都喜欢到我这里借书,后来朋友建议,干脆开个图书馆得了。那时候叫阅览室,后来叫爱心图书馆,现在成了圣学图书馆。”
图书馆的名字变了,面积也扩大了,但徐继新的经济来源却一直是个问题。一开始,他做点兼职财会工作,后来修自行车,再后来,随着图书馆规模越来越大,徐继新把全部精力都投放到图书馆,经济来源完全靠妻女支撑。
“人家是要给女儿准备嫁妆的,我女儿的嫁妆却给我拿来用在图书馆上了。”女儿在儿童医院当护士,为了省租房的费用,每天早晨5点半就从家里出发,倒4趟车历时两个半小时,从大辛峰村赶到复兴门。
谈到女儿,徐继新满脸的愧疚,他说最近三年一共从女儿那儿拿了10万块钱。“她肯定有意见,但她不爱跟我说话,跟她妈说,这娘俩都不容易。”
书不便宜,徐继新的书,除了家里原先的收藏,多数是捐赠或者是极低的价格收来的。
在私人图书馆界,徐继新也算小有名气。他没有政府背景,没有盈利,完全靠自己管理。除了押金,不收任何借阅费用。这让他多了不少捐赠者。图书馆几次较大规模的补充,都是来自于热心捐赠者。
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打造数字图书馆,不再需要纸质书,把藏书和书架子都捐给了徐继新,“光拉书,就拉了两天”。曾在铁道部工作的老同志安宙,捐赠了自己所有藏书,“老爷子现在离世了,他捐书的时候,还要拉着我聊书,一聊一下午,实在是爱书之人”。央视一位老编辑,出国前捐了所有的录像带,其中有很多珍贵纪录片。现在,昌平区图书馆会定期捐赠一些下架图书,国务院经济发展研究中心也会定期送过来一些经济专刊。
徐继新的图书馆离不开捐赠,但有时候,捐赠也让他难以取舍。
“捐赠的书,类型我没办法控制,很多书都非常有收藏价值,但是由于太专业,普通读者尤其是我们这儿的农村读者不感兴趣。”经济类、水利类、机械类的专着,徐继新都把他们放到了二楼,极少有读者去那里翻书。
“这些专着也不是完全没人碰。我们跟大学有一些合作,有些大学生去国图查资料,受学历限制,到我这儿来反而能找到一些专业著作。”
除了接受捐赠,徐继新还收一些书。以前,是去废品堆收,每天修自行车挣的几十块钱能收几十斤书。后来,废品贩子们开始主动给徐继新送书,但他放弃了这一收书途径。“收废品书,需要付出很大精力,要清理、消毒、修复,而且,收的书都是旧的,读者也不爱看。”
正聊着,一个同村的年轻人,拿来两本《七侠五义》,叫价35元。徐继新摇摇手,嫌贵。“这是村里的一个孩子,知道我要书,没事帮我去市场里淘,但这两本太贵了,20块钱还差不多。”
徐继新的开销,除了收书,主要是房租、电费、活动费。“不搞活动的话,这儿没人。”
过去一年,徐继新搞了100多场活动,比昌平区图书馆还多。每次活动,都要邀请专家、学者搞讲座。活动会吸引来很多北京城甚至燕郊的读者,尽管他们是来听讲座的,但同时也会翻翻书。如果不搞活动,走进图书馆的只有清风。
17年前完全不是这样。“那时候村里连路灯都没有,更别说有线电视、手机、互联网、电纸书了。”开馆之初,缺乏娱乐手段的村民把图书馆挤得水泄不通。如今,移动阅读时代来临,书不再抢手。年轻人更喜欢通过手机、电脑、电纸书阅读,这是时代的特征。
“不光是我们,很多图书馆、书店都会遇到类似问题,但我这里问题更突出一点。”大辛峰村的年轻人,多为租房的外来务工人员。他们爱看小说,但必须是新小说,畅销书。这些书,徐继新收不到也买不起。
每天傍晚是徐继新最兴奋的时间,因为忠实的读者们要上门了。“我专门辟了一个儿童区,都是些儿童读物。”孩子们是每天唯一的、固定的常客。绘本、漫画是他们最喜欢的读物。而且,孩子们还能带来家长,家长闲着没事的时候也会翻翻书。
为了保持孩子们的阅读兴趣,徐继新最近最大一批投入就是买了100多本全新的绘本。“现在带孩子来看书的老师,十几年前,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到我这里来看书。还有的家长,小时候也从我这里借过书。”17年不长,也不短,足以完成读者之间的传承。
然而,图书馆的传承却没有那么顺其自然。“我孩子肯定是不会接手的。”对图书馆的未来,徐继新心里没底。
尽管读者稀少,但徐继新始终在寻找一种平衡。“现在有一组矛盾,有书的时候没读者,有读者的时候又没书。我尽量让读者们都愿意来,同时也能找到他们喜欢的书。”他把读者们广泛欢迎的书籍门类,放在一楼最容易找到的书架上。专业*较强的,分门别类放在二楼。
17年来的坚持,让徐继新有一种责任在肩的感觉。有些书可能永远也没有读者去翻,但是极具收藏价值。“我得守着这些书,因为他们都是热心的、爱书的市民捐给图书馆的。他们不是冲着我这个人,而是冲着图书馆来的。他们觉得放在图书馆才放心,所以我不能随便放弃了。”
17年来的坚持,让图书馆的门前多了很多牌匾,这里成为各种“基地”、“中心”、“之家”。但是维持图书馆的生存,还是靠徐继新一个人。有些浙江、山西的商人跟他谈过转让的事,徐继新回绝了。“我这个图书馆,只要是我还说话算数,就一定是纯公益的,绝对不带任何盈利*彩,我坚持这一点,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嗯……看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