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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女人的脸庞的时候,我就想,真美啊!气质与容貌完全不逊色于普通明星呢。
然而,她在日本,是一位广为人的性侵案受害人,伊藤诗织。
伊藤诗织是一位日本的自由记者,被日本有权有势的记者山口敬之性侵。她两度起诉均被驳回,在大众媒体上公开后,还招来社会上的各种诽谤以及人身攻击。
有没有觉得这些描述特别熟悉?没错,在中国,可以说所有被公开的性侵案、性骚扰案、或者与性别有关的命案,女性一定会伴随着各种各样的诽谤和污辱,哪怕反复证实那些是谣言,也不能平息那些一桶接一桶泼向受害女性的脏水。
伊藤诗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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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伊藤诗织依据自经经历写的纪实作品《黑箱》出版 ,在日本社会引起了轰动,2018年6月,BBC报道其事迹的纪录片《日本之耻》上映,在日本国内外引起热烈反响。2019年3月,中文版出版。
伊藤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她在美国读大学,履历很优秀,她写信给媒体相关人士请求实习机会,山口敬之也在其中。当她在日本实习的期间,山口敬之回信说,可以给她在日本TBS电视台的华盛顿分社工作机会。山口可不是普通人,他是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传记作者,与日本政坛和财阀都颇多交往,在新闻界颇有权势。
于是乎,伊藤应山口之约,两人先后在串烧店和寿司店吃了点东西。伊藤也被要求喝了点酒,在喝第三杯酒之后,她感觉很难受,就去了洗手间,一进去,就晕倒在马桶盖上,人事不醒了。
一阵剧痛把伊藤弄醒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山口正在强奸她,她哀叫“好痛”,也没能让他住手。在伊藤上洗手间想逃离的时候,被山口抓住,再次强奸。伊藤反抗,浑身淤青,到处都是出血的小伤口,却还是没能阻止。
山口对她说:
“人家真的喜欢上你了嘛。”
“想尽快带你去华盛顿,你合格啦。”
“看你平时一副挺能干的样子,现在却像个发愁的孩子,怪可爱啦。”
“不就是条内裤嘛,送你一条行了吧!”
伊藤终于离开了房间,打车回到居所。
这个故事的细节很多,我没有办法在一篇评述的文章里详细描述。
伊藤认为,自己是被山口在酒里下了迷药而带去酒店房间里施暴的。酒店门口监控拍到了山口把人事不醒、站不起来的伊藤,拖着带进了酒店的实况。而门童就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伊藤几乎可算是无过错的“完美受害人”了。
可惜的是,伊藤过于悔恨,她觉得自己十分脏,回家后就洗了澡;然后去妇科诊所买避孕药。她仍然想按正常生活,正常地与朋友赴约,但这个痛苦却一直纠缠于心,身体上的伤也没有完全恢复。终于,伊藤鼓起勇气,分别告诉了好友S、K和R。朋友们鼓励她报警。
等她走进警局的时候,距离案发已经一周了。
警察明确告诉她:“这种事太常见了,立案调查有难度啊。”
在调看了一些证据之后,警察明白此事可以刑事立案调查了,仍然说:“你今后恐怕没法在新闻界立足了,你努力换来的人生也泡汤了。”
后来,查案的警察忽然又说:“你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呢?你怎么证明?”“不是记忆模糊,而是只要记忆不达到百分之百的精确,就无法支持判决。”于是,连报案书也不愿受理。
……
伊藤不得不在不同的部门之间一遍又一遍地重述这个故事。从事件发生,到判定结果为不起诉,这中间长达一年零四个月;为了向检察审查会提交复议申请,制作陈情书等事宜,又花了十个月。
中间,警员一度在机场等着山口的航班到达就逮捕山口,结果,逮捕行动忽然取消。
日本媒体《周刊新潮》在2017年5月25日的报道中,说:
“女方也有希望对方帮助安排工作的企图,所以才会见面饮酒,此事充其量不过是男女纠纷而已。她甚至还跟着对方去了第二家(寿司店)。”
听听,像不像我们非常熟悉的语气?
《日本之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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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诉强奸,向来极难。
即便如山口敬之强奸案当中,山口承认了:
“与伊藤不存在恋爱关系。
当时,伊藤处于烂醉如泥(实际应该是加了迷药)的状态当中。
他将伊藤带入酒店。
曾发生性行为。
监控和出租车司机作证,证明伊藤已丧失知觉,不可能自愿发生关系。”
并且,警方已发出了逮捕令。
但是,都无法改变山口敬之依然逍遥法外的事实。就算这本书全日本畅销又如何?就算这个节目人尽皆知又如何?就算这个故事已在多个国家引起反响又如何?
书名的“日本之耻”,不仅仅止于有“日本人”犯下性侵罪,更在于,明知有人犯下性侵罪,却无法将其绳之以法,受害人无法等来公正和正义。
这句话,同样适应于中国、美国,以及每一个国家。
《红粉惊魂》
提到“黑箱”这个案件,就不能不提到如此相似的刘强东案。Jingyao Liu是更软弱的伊藤诗织,刘强东是权势更大的山口敬之。而中国的舆论,则充斥着比日本社会更恶毒、更狡诈的趣味。伊藤虽被警告,这种案件证据不够,不好处理,如果她在中国,她将面临着全新的舆论“指控”:
你愿意跟他单独喝酒,不就意味着愿意跟他上床吗?(至少Jingyao Liu不是单独赴约的。)
你求他为你介绍工作,难道不就是准备好以身相许了吗?(至少Jingyao Liu没有工作目的。)
山口这样的名人,他要什么女人不可以,怎么需要强奸?(至少Jingyao Liu赴的局是组织者邀请她,她是被挑选上的。)
你不马上报警,不就是想着开条件谈判、好敲诈吗?(至少Jingyao Liu是第一时间报警,报警时刘连裤子都没穿。)
你把这事儿告诉了几位好友,是不是想联合起来敲诈?
有人支持你,你到底收买了多少媒体?
《日本之耻》
甚至,每一个表示支持伊藤的人,都会收到各种各样的谩骂。
相信我,“黑箱案”要是发生在中国,就会编成“仙人跳”的故事,包管编得惟妙惟肖。你以为伊藤是“完美受害者”吗?不,Jingyao Liu并不比她更不“完美”。但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鸡蛋里挑不出骨头的,算什么“理中客”呢?
他们美其名曰:男人虽然不对,但女人肯定也不是好东西。
他们把这称为中立。
刑事能不能判有罪,是一回事;但一个人、一个社会,是否有是非观,是否有廉耻,是另一回事。《黑箱:日本之耻》,就在于社会无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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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些年来,包括从2017年底的METOO运动开始,大家感觉到曝露出来的各种各样的性侵案、性骚扰案会这么多?权力结构在“性”上面的运用,会如此的充分?
一方面是媒体和社交平台的发达,每个人都可能发声,每个人都有机会说出自己的故事。另一方面,我感觉,不仅在于女性的觉醒(其实METOO运动中,也有不少受害男性发声,如凯文-史派西案中的男性受害者,但这里为了叙述方便,只提女性),其实,更在于男性的恐慌。
男性的恐慌,夸大了METOO的影响力。除了在美国,确实有韦恩斯坦和凯文-史派西等人位高权重又受到真实惩处之外,中国的被指控者那么那么多,不仅没人会受到法律制裁,连行政处罚的都不多,罚酒三杯都没几个。
这个世界太爱惜有权有势者了。
甚至可以说,不一定是有权有势,仅仅是相对于女人,男人天然就女子高某人一等。蒋方舟曾公开表示受到章文性骚扰。蒋的名气地位,比章文高十倍吧?而且,章文至少被五六个女性公开指控曾受过他的性骚扰、甚至性侵——即便如此,章文虽然百般不爽,但他丝毫无损。如此确凿也没用。倒是蒋方舟,被几个大V追着她骂她无耻:“你被摸大腿了吗?不可能,你要是反对了,他还敢再摸吗?”对啊,反对了,但你只要敢摸第一下就是性骚扰了呀。
蒋方舟《圆桌派》
为什么他们这么安全,METOO如此无济于事,他们还总想诋毁它?
因为,在过去的几千年当中,无论中西,女性的身体使用权,是由男性界定的,男性说了算的。他们判定,女性应该纯洁地等待着他们的侵入,他们决定了当他想要的时候、对面的女性一定是允许的。
除非完全是荒野或街边陌生人的暴力强奸,男性有很多理论来辅助自己对女性身体的使用权的阐释。
比如说:
“只要她肯跟我单独吃饭,就表示她愿意跟我上床。”
“我送她回家她没有拒绝,意味着她愿意跟我上床。”
“嘴上说不行,身体却很诚实哦。”(其实这已在强奸的边缘)
“女人都是半推半就的。”(其实这已在强奸的边缘)
“哪有什么强奸,只要X爽了她就乐意了。”(这是强奸已遂。)
《红粉惊魂》
记得美国曾经有一个社会调查,可惜我现在一时查不到了。大意是他们在青少年间进行过一项调查问卷,其中一个问题是:你是否强奸过别人?几乎没有人打勾。下一条问题就是:你是否违背过别人的意愿发生性关系?比例不低的人,在这一条下面打勾。
实际上,这就是强奸。只不过,上面那个问题的提法看起来要负法律责任,而这一条看起来不像是要坐牢的样子,所以大家比较诚实。
《日本之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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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OO,并不是一个法律行动,它不是直接的起诉。仅仅是给出一种勇气,让受过侵害的人们站出来,表示:是的,我也遭遇过。它是说出来,说出自己受的伤害,是对受害者心结的一种释放和打开。让她们不再在屈辱和阴暗中独自地消化苦难。
虽然这不伴随着法律结果,但是,以往对于“性”的绝对的话语权,是掌握在男性手里的;女性即便被侵犯,尤其是被熟人、或者是被约会对象、或者是“约炮”的状态当中,被强奸了,她们是百口莫辩的,她们作为受害者承受的污辱,是施害者的百倍以上;于是,很少有人敢于说出来。
性骚扰的性质没有那么严重,但因为没有证据,站出来指证,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但是现在,鼓励女性说出来,男性对你干过什么,就意味着,女性对自己的身体感受,有了发言权了。尽管声音还很小。
以前有绝对的控制权,现在不那么绝对了。他们就害怕了。
正常人,真不必担心受影响。你有没有违背过他人意愿发生性关系,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当然知道。你有没有摸过与你没有恋爱关系的女生的大腿,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当然知道。
就像山口敬之。他难道不知道他在强奸吗?当然知道。他觉得他能摆平而已。觉得这件事根本无所谓而已。
《红粉惊魂》
#linsantu 曾发过一篇文章《问答两则:MeToo运动违反“无罪推定”原则吗?会导致冤假错案泛滥吗?》,给我一些启发,里面提到:
“至少到现在为止,METOO运动的‘命中率’高得惊人,‘误伤率’却几近于零。”
“迄今为止,反对者能否举出哪怕一例,由METOO运动导致的毁掉被指控者与人生的冤假错案?至少我到现在还没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linsantu 还举出两个例子,“一是试图诬陷但无人问津或被迅速识破”。在一次共和党与民主党政治较量中,某女性假装是共和党参议员候选人ROY MOORE的受害人,主动向华盛顿邮报“爆料”;但该记者要求爆料者提供证据时,后者马上漏洞百出,被识破。中国的章文的性侵丑闻后,也曾经流传过一幅声称章有奇特性癖的截图,但截图内容很快就被指出不实。不排除是章文的支持者故意钓鱼,把水搅混。
另一个例子是,小题大作。女子有某性指控演员Aziz Absari约会时不够尊重女性。但当文章被发出来之后,评论者普遍认为,Aziz Absari做法虽不妥,但与METOO的其他案例的严重程度不是一回事,不必小题大做。风波也很快平息下去了,Aziz Absari的声誉并没有受到影响。
#MeToo#运动
可以这么说,现在每一个被曝光出来的,他们背后都犯过无数次的案了。没有一个是冤枉的,全都是惯犯。他们的受害者不会只有一个。
刘强东做类似的事情一定是轻车熟路的。他的助理那么乖巧地在楼下等了他几个小时(他被捕了还不知道),因为这也是她的工作职责之一。早在2015年底,刘强东组的饭局上,就有一位富豪,把其中的一位女宾客灌醉,带到酒店性侵。可想而知,刘与他的圈子里的这些富豪饭局,很习惯展开这些以围猎为目的的饭局。
而且,这位被告性侵的话,也如此的熟悉:“也许她只是想要一点钱。”可惜,人家没要他的钱,最终,该富豪获刑4年。
虽然,我时常对这个时代感到绝望,对那些恶毒的心灵,由愤怒、到绝望、到无感;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当女性反抗、发声、上诉的越来越多,无所畏惧的话,不管施暴者是不是足够有钱有势,他还是会被社会唾弃的。
……
未完,全文见我的公号:侯虹斌客厅(ID:houhongbin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