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写看戏笔记了,近日老年痴呆愈发严重,必须写点什么供日后做记忆复健用。不是剧评,业余笔记而已。)
2012.3.30 @广州大剧院,大陆首演
《红楼梦》是我们太过熟悉的故事,无需看演出,甚至即使不曾完整看过原着,也大概知道故事结局。林奕华面对的第一个挑战,就是如何让知道结局的观众仍有悬念,让他们追看下去。《贾宝玉》从原着故事结束后说起,宝玉回到太虚幻境,忆起大观园十二金钗死的死嫁的嫁,却忘了其中细节,想要重回人间去经历这一遭。警幻仙子同意他去,却告诫他:你虽知道众人命运,却不可干预改变,只能旁观。
这样的设定,就把宝玉和观众放到了同一阵线上——我们都知道结局,却不知道宝玉将怎样面对那些注定的悲剧。我们将与宝玉一同去重活一次,在花开欢聚时不合时宜地想到离散的悲凉,在离别时也不因早知结果而减少痛苦,反而痛恨自己什么都不能改变。这样的无力感,就是《贾宝玉》的根,是导演要我们每个人陪着宝玉一同感受的,要我们问自己,如果我是宝玉,我会不会道破天机,我会不会以一己之力试图对抗和改变命运?[!--empiresxp.page--]红楼梦好看吗?红楼梦结局是什么?红楼梦结局怎么样?[/!--empiresxp.page--]
宝玉谨守诺言,没有做任何改变命运的事,只是深陷于自责的痛苦中。他的纠结在宝玉大婚时达到顶点,这也是全场最精彩的一幕之一。众姐妹陪伴而来的新娘,竟真是黛玉,而非宝玉自以为预知到的宝钗。高傲的林妹妹还说,她愿意为他学宝钗的端庄、学晴雯的妖娆、学袭人的顺从……这真是最大的惊喜,可宝玉却不喜反悲。因为他知道,这一出与太虚幻境簿册里写好的“剧本”不符。他害怕,如果他不把黛玉拉回“剧本”正道,如果他真的娶了黛玉,整个故事结局都将改变,那也许他和黛玉都无法回到天上重聚。
如果你是宝玉,你会不会抛开什么劳什子的剧本、判词、命运和虚无缥缈的重聚,只管与黛玉成亲,抓紧眼前的幸福?如果我是宝玉,我会。如果没有今天,明天有什么用?如果现在不能在一起,怎么能相信以后会再见?但宝玉,为了天上的重聚,他狠心赶走了黛玉,让黛玉回去等死(死了才能重聚)……[!--empiresxp.page--]贾宝玉昨演出何韵诗深情入戏感人至深:贾宝玉和林黛玉结局是什么?[/!--empiresxp.page--]
黛玉:我们会再见面吗?
宝玉:要分开才能再见。
这是宝玉的选择,也是编剧和导演的选择。自然,这样才能让故事更凄美,让宝玉更痛苦,让“命运”更强大,让个人更渺小。但最终宝玉还是成长了。他离开前一一向家人道别,说如果还能重活一次,他决不会再这般软弱旁观,一定要改变什么。
话剧重演经典题材,自然是旧瓶装新酒,借经典故事之瓶装现代人情爱魔怔之酒,情节和角**格都不必拘泥于原着。但既然是旧瓶装新酒而不是用全新的瓶来装,就不能不考虑,新酒是不是能融入旧瓶的旮沓角落里,服服贴贴,又能让旧瓶焕发青春。从以上剧情梗概和**部分看,《贾宝玉》做得很不错。只可惜,要让观众全身心投入成为宝玉,需要太多情节和细节上的努力,当这出戏长达4小时,这就成为一个更大的挑战。[!--empiresxp.page--]宝黛读西厢,情意暗涌,打情骂俏的对白仅出字幕而不念出[/!--empiresxp.page--]
撑完4小时,我只能说让我“出戏”的地方太多。我虽是个半吊子红迷,也不介意《红楼梦》被重新解读改编,只要这改编是与话剧统一的,我便能enjoy。让袭人卑躬屈膝说日语,句句“的斯捏”结尾,这就是个绝妙的改编,因为袭人正是这么个温良顺从的小媳妇。又比如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姑娘们穿吊带碎花长裙,这也很符合剧情气氛。但在为数甚多的场景中,十二金钗穿的是衬衫西裙高跟鞋,一群养尊处优的贵妇小姐,又不用上班,怎么会是一幅写字楼白领或酒楼咨客的打扮?宝黛读西厢,情意暗涌,打情骂俏的对白仅出字幕而不念出,只有音乐,让观众静静地感受二人的情意,如此处理很妙,只可惜我入戏的心又被黛玉的黑白西装裙给牵走了。晴雯撕扇,又为什么变成了摔手机?不是不可以用手机代替扇子,只是你需要给我一个符合剧情的理由。还有80%国语20%粤语的念白,于剧情毫无帮助,还真不如全国语。
上下两场各2小时,插科打诨的地方太多,用小聪明小玩笑来搞气氛,始终是低水平的伎俩,用在《红楼梦》这样情感突出的题材上,太浪费了。倒不如精简剧情,砍去无关痛痒的旁枝末节,集中力量以情动人。记者会那场,就显得很没必要,虽然表现了贾府的外忧内患,却始终太长,夸张的打闹气氛削弱了悲剧感。何韵诗的现场演唱,本是煽情的好手段,只是那专为《贾宝玉》而写的歌词,仍然与剧情不太贴合,而炫灯伴舞地高歌一曲,也更像演唱会而非舞台剧。长达几分钟的一首歌听下来,早已忘了前面的剧情。几次演出,只有《哭灵》一场的歌是点题的。只可惜,最后一幕的"I'll be back"式的宝玉独白,太过直白太过拔高,硬生生把这出戏变成宝玉的个人成长史,完全破坏了《哭灵》营造的悲情气氛。[!--empiresxp.page--]我是个戏迷,非专业人士,只是喜欢现场的感觉![/!--empiresxp.page--]
至于林奕华很喜欢玩的“角*漂移”——即没有演员的角*是固定的,一人分饰多角,多人同饰一角,形式上就是同一个角*的台词由多人轮流念出——更是让我不能入戏的罪麾祸首。台词太多角*太多,不看字幕板不听旁白,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角*在说话,哪里还有时间去入戏?
当然,这场演出的灯光和舞台设计还是挺不错的,简约而美,最赞是换场时幕布上的投影效果。如果你问我值不值会票价?我是个戏迷,非专业人士,只是喜欢现场的感觉,在一个封闭的环境、几小时内投入经历一个我未经历过的故事,也曾梦想帮剧团拍现场演出,哪怕不收劳务费。所以,只要最低票价不超200,只要导演和故事我还有兴趣,我都会买票去看,看完喜欢不喜欢、感动不感动又是令一回事。不能不说的是,国内看戏比伦敦贵太多了,选择也太少了……
PS:旧瓶装新酒,我心目中的经典剧作依然是《新天鹅湖》(导演Matthew Bourne,伦敦New Adventures剧团),天鹅成了男人,王子和天鹅的强弱互换,英雄救美成了美救英雄,揉入恋母情结、同*恋等等现代话题,而编舞、服装既保持原版的美,又极具现代风,与主题配合得天衣无缝。同一导演出品的《灰姑娘》,时代背景设定在二战的伦敦,虽然在艺术成就和观影震撼上远不如《新天鹅湖》,还算是一壶不错的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