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北京“年轻”的白广路 [哈哈镜]

在京城街巷里，白广路算是一条“年轻”的街道。说年轻，是因为它成街的历史短暂。从1953年开始拓路修街到1954年启用通车，至今街龄不过六十多岁，与京城里那些动辄几百年的老街巷相比，它显然是个小字辈儿。

早在明朝时，北起广安门内大街、南至枣林前街，东起牛街吴家桥诸条以西、西到南线阁的这片区域内，是埋葬死去太监的坟地。因为明朝对太监称为老君（老军），因而在这片地区留下了“老君地”的地名。像原来枣林斜街里的“老君地小学”，宣武体育场东南门对过的“老君地二十九号”（现在的白广路二条四号）等名称，就是佐证。

到了清代，这一地区的墓葬日益增多，各个省份的同乡组织纷纷开辟义地（墓地）。

在广内大街到白纸坊的这片范围里，北部的老君地遍布着纵横交错的义地、墓葬和累累的荒冢野坟，南部分散着稀拉零散的住户种植的农作物和一些造纸作坊。人们为了寻找捷径，不知何年何月自北向南在荒坟野冢枯草隙地间人踩马踏出了一条弯斜的土路。这路，秋冬季风吼土扬遮天蔽日，只有少量的羊户、驼户，穿着破袄缩着脖子抱着鞭杆，轰赶着羊、驼游走在荒坟野地之间。那风沙漫天的景象，像是到了塞外的荒漠；春夏季雨天泥浆满路，车把式鞭轰着拉车绷紧套绳的牲口，呼哧带喘地前行。在这条弯斜的土路上，胆儿大的人还敢在白天结伴而行，一到夜晚，人迹全无。人们宁可绕道牛街或南线阁，也绝不敢从这条弯斜的土路上超近穿行。

共和国第一个五年计划实施的第一年，这一大片荒冢义地孤坟遍布的“老君地”迎来了它的春天。北部老君地上的累累坟茔义地被迁走，南部的荒草野地被平整。从1953年开始动工到1954年通车伊始，此街似成熟的婴儿呱呱坠地，完全改变了旧时土路的模样。街道两旁广植“合欢”树，粉花摇曳树影婆娑。

街道刚开始建成之时，附近百姓约定俗成叫它新马路，紧跟其后政府确定了崇效寺街的街名，那是因为在此街南侧路西有座著名的唐朝古刹崇效寺而得名。1965年取白纸坊街和广安门内大街的字首，改称白广路。新建的高楼大院从北到南在白广路两侧一字排开，鳞次栉比。

枣林前街以北的白广路两侧建立了“总参三所”大院、轻工部（后来的电力部）大院、白广路二条4号的五机部五院宿舍大院、北京第六十六中学、大华陶瓷厂、宣武体育场、水利水电干部学校（今水利部）大院、七号“八一厂宿舍”（今民政干部学院）大院、白广路商场和路东的“黑冶”（北京钢铁设计研究总院）大院、广安门电影院等建筑。白广路跨过枣林前街后路东的邮电部宿舍大院与路西的华北电力管理局（今国家电网冀北电力公司）宿舍大院两两相对、格局相当、沉稳中不失大气。没有围墙的商业部宿舍大院和邮票厂宿舍楼、师范学院分院大院、五四一厂（今造币总公司）大院、地图出版社大院、白纸坊小学、崇效寺、北京第六十三中学、中影公司字幕厂分布在街的两侧。

大院云集的白广路，热闹非凡。这些大院的主人们虽然从事的职业不同，人员来自四面八方天南地北，口音也南腔北调，可这些大院中或多或少都设有小卖部、粮店、食堂、公共澡堂、理发店、幼儿园、电影放映队等等，像一个个独立的小社会。每个家庭的基本生活用品不出院门就能解决，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形容，当不为过。

白广路中部是白广路百货商场、白广路菜市场和广安门电影院，而粮店、理发店、修车铺、修鞋铺、小酒铺、小人书店、零食店、老正兴饭馆分布在它们的周围，构成这一地区繁华的商业、娱乐中心。

当年的白广路百货商场是平房建筑，坐西朝东。那时商场的收款方式堪称一绝。在货架的拐角处顶端安装着一根伸出的角铁，角铁牵拉着两根平行的铁丝滑道，滑向高高的收款台。售货员收了钱款后，将钱款和小票放到一条滑道上用夹子夹好，使劲一甩，“嗖”的一声，夹子飞快地滑向收款台。须臾，收款员将找回的零钱和盖好章的小票，也同样在另一条滑道上用夹子夹好滑向售货员，售货员取下夹子里找回的票款并包好商品交给顾客，一桩买卖就算交易完成。

当时，这样的收款方式是百货商场里的一景，滑道与夹子摩擦发出的声音此起彼伏。后来，滑道升级换代改成了电动的，在转角的地方安装了变向轴承，售货员只需将钱款放到滑道上的夹子里夹好，任凭处在多远的夹子都能自己行走到收款台，再也不用售货员甩开膀子甩夹子了。

百货商场南侧是白广路菜市场。菜市场里凭本供应的定量鸡蛋，在购买时每个鸡蛋都要在长方形的木制灯箱里一一照过，那是确保卖给每位顾客的鸡蛋质量。购买水池里游动的鳝鱼，售货员会动作利索地帮助宰杀，马莲草一拴您就可以拎起来走人。

百货商场西侧是粮店。那时粮店没有成袋出售米面的，每家必须准备几个买粮的口袋，粗细粮分开使用。排队交完钱款和米、面票后，把撑开的口袋嘴套在柜前固定着马口铁做成的大漏斗下端，售货员将称好的米、面“轰隆”一声通过大漏斗倒到您的口袋里，用粮店提供的麻线绳儿把口袋嘴儿拴好捆牢，车驮肩扛返回家。

食用油也没有整瓶出售的，更没有像现在塑料桶装的。各家各户也是用大小不一颜*不同的玻璃瓶零打分装的。那日子，粮票、油票比钞票金贵。

广安门电影院在白广路的东侧，与白广路百货商场隔街相望。电影院未能以街冠名，却以数里之外的城门——广安门命名，至今也是个谜。

上小学以后，随着中国动画电影的丰富多彩，看电影的机会多了起来，学校经常组织学生到广安门电影院看包场电影。广安门电影院东墙外，是我的小学——老君地小学，看电影可谓近水楼台。《大闹天宫》、《红军桥》、《渔童》、《小蝌蚪找妈妈》、《猴子捞月》、《哪吒闹海》、《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草原英雄小姐妹》、《半夜鸡叫》等等，就是那个时期看的，它给我们快乐的童年，抹上了一笔亮丽浓重的*彩。

除去到广安门电影院看电影外，看电影或文艺类的节目较多的另一个地方，要数白广路七号八一厂宿舍大院里的大礼堂了。这个大礼堂经常接待一些高档次的演出团体，上演一些经典的剧目和各类的文艺节目。前一段时间故地重游，发现这个大礼堂已经不复存在，回想起它当年的盛况，令我唏嘘不止。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白广路上的饭馆只有两家。一家是上海迁京的老正兴南菜馆。它的后门与白广路百货商场的后门相通，正门开在白广路商场北边胡同里的南侧，与白广路七号八一厂宿舍大院的南门斜向相对。以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人们的收入水准来看，能够经常到此用餐的人恐怕寥寥无几。印象中陪小学同学进去过一次购买包子，空气中弥漫着包子的味道与自家做的味道截然不同，香得我直吸溜鼻子。

另外一处就是“黑冶”家属大院西门北侧的小吃店，我们叫它“竹板房子”。因为刚建之初，它的房顶和外墙钉满了一条条的竹板条，显得十分简陋和破旧。当时售卖的只有各种京味儿小吃，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它店里卖的炸糕，金*焦黄、皮薄馅大、香味儿扑鼻。几十年过去了，想起它当年的味道，似乎还口留余香。

华北电管局大院里的机关篮球场，一到夏季周末的傍晚就会举行篮球比赛。球场上空成排的桶形吊灯把球场照耀得如同白昼。球场上，身着两队不同颜*背心裤衩的大人们两军对垒，双方你来我往往返飞奔，传球、接球、运球、投篮、命中，动作敏捷出手利索。而年少的我们只能在场边充当欢呼雀跃的看客。

白广路南侧路东师范学院分院是培养师资的单位。每当遇到重大赛事活动时，鼓乐队就会倾巢出动，成为行进在这条街上的一道移动风景。

飒爽英姿的每位队员一袭白衣白裤白鞋白袜白手套，裤子两侧的红裤线笔杆条直。行进队伍最前面的是右手握有顶端有颗白亮金属五角星指挥杆的指挥，他是全队的核心，全队的鼓点随着他的指挥杆上下起落，有节奏的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其后是胸挎西洋大鼓、右手持槌四人一组的三个横列式男生。再后，是手持双镲四人一组的三个横列式的男生。紧跟着是胸腰间斜挎小鼓四人一组六个横列队的女生，两手握棒有节奏地在鼓面或鼓帮上敲打。队伍的最后是号手队。锃光瓦亮的铜号把儿上拴挂着一面周边镶着黄穗儿的小红旗。每当行进中的鼓点**迭起的时候，这些号手就会吹出高亢嘹亮的声音。伸缩号、拐脖号更是显眼，那硕大的喇叭从队员后背拐到脖子边上，喇叭口直指无限苍穹。每当出现这道鼓号齐鸣的街头风景时，常常引来满街满巷的人们驻足观看。

如今的白广路，早已脱掉昔日荒凉寂寥的旧衫，换上了与时俱进的新装。六十多年的雨雪风霜在它身上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夏季里街道两侧蓬勃茂密生长的国槐，在街道上空搭起了绿*的天棚。亭、台、棚、架、花圃喷泉，文化橱窗点缀在街旁的绿*葱茏之间。一路绿荫一路花香，“北京市花园式大街”的名称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