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上海复兴中路:在洋房里读过的小学 [有意思]

复兴中路建于1914年，那时叫法华路。人们熟悉的是1918年改的路名——辣斐德路（Lafayette，Rue），用了个法国陆军将军的名字。它在1943年改的大兴路，倒不怎么提起；叫复兴中路则是在1945年。在1966年改文革路，但时间不长，又复原名。

这条路不是一次筑成的，清末修到今天的鲁班路，到民国初的1914年才基本完成。全长3494米，贯穿了原卢湾和徐汇两区；东起西藏南路，西至淮海中路。其绝大部分在原卢湾境内，自西藏南路老西门到陕西南路，长2282米；一过陕西南路就是徐汇地界了。

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搭起一条绿*的长廊。当老天飘起毛毛细雨，走在其中用不着撑伞。若要用个词来定义复兴中路，似乎只有儒雅能配得上。

复兴中路1331号，复兴公寓

复兴中路两旁都是住宅区，从老西门到淡水路多石库门。自淡水路往西以公寓和新式里弄唱主角，其中在上海滩出名的有复兴坊（辣斐坊）、花园坊、金亚尔培公寓（陕南邨）、马立斯别墅（瑞金宾馆）、黑石公寓（复兴公寓）和克莱门公寓（玉石公寓）等。

我对1331号复兴公寓印象深刻，这到并不是门口一度是热闹的民间调房市场，我觉得它像电影《南征北战》中，国军张军长李军长开完会走出的地方。后读书看到，说电影中的此楼在北京，本是段祺瑞执政府。但我半信半疑，这电影可是上海拍的，导演汤晓丹就住附近的淮海大楼，熟悉这一带的场景。

住复兴中路的名人不少。就说家附近陕南邨吧，有影星王丹凤、作家黄裳等，还有我采访过的著名摄影家舒宗侨。要说所住名人的影响力，恐怕要数何香凝和柳亚子了。

553弄复兴坊有楼房95幢，何香凝住8号，说是宋子文介绍。坐西向东的住宅共三层，底楼会客厅，二层卧室。外有院墙，进门一方小空地，有大树两棵。

何香凝是孙中山亲密战友廖仲恺的夫人。1904年参加同盟会，担任过国民党中央执委及妇女部部长，在四一二后辞职。1947年，与李济深等人组建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新中国成立后，先后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全国人大副委员长、民革中央主席和全国妇联名誉主席等职。她还是丹青高手，署名双清楼主；文革时，我在杭州书画社见过她画的梅花。其子廖承志也有传承，他抗战时的漫画，叫人忍俊不禁。

何香凝住8号的十年是从1927到1937年，那是风云变幻激荡的十年。她拒绝为蒋介石宋美龄作证婚人。一二八爆发后，她与宋庆龄等组织伤兵医院，发起抗日将士慰劳会。1934年，参与筹划中华民族武装自卫委员会。1936年，与宋庆龄发起营救七君子。1937年，在此成立中国妇女抗敌后援会，家里成为办公地。上海沦陷后，何香凝的抗日活动受到严密监视，她离开复兴坊，迁居香港。

前些年，我在采访时听到这么个故事。1955年8月，《解放日报》在10、12、14日三次刊发同一公告：中南银行保管箱库房因有另用，望租户前来办理退租手续。逾期不办，将由上海市第一公证处到场公证，协同破箱。其中，286保管箱早在1939年5月1日到期，租户陈仲香。破箱后发现有何香凝私人信函、文件和文稿，毛泽东、朱德照片12张，以及155枚银圆和一些双毫银角。

银行通过北京华侨事务委员会与何香凝联系，不久收到何的来信，信中写到：我确以陈仲香名义开用保险箱一个，但至今年月已久，保险箱号码凭证及图章等物，也于战乱一应散失无遗，是以长时期来未能办理认领手续。现经贵行查明清理，得以回收文件、照片等纪念物品，以为喜慰，关于所欠各项手续费及租金自应悉数清缴。该款请将原存保险箱内的银圆及双毫兑换为人民币缴纳，余款文件照片等物，即委托贵行转托便人妥为带回北京，是所至幸。

与何香凝住的复兴坊不远是柳亚子的住处。1932年住424号，两年后搬1257号，过了两年又搬到557号（今517号）。最后这一住处被他称为活埋庵，因当时上海已处日寇阴影下。1945年回上海后，仍住复兴中路557号。搬来搬去，还是难离难舍这条路。

我是上中学语文课时，在毛主席诗词里知道柳亚子的；共有两首：即《七律·和柳亚子先生》和《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还附了被和的词。在毛泽东这两首词里，常援引的名句就有：风物长宜放眼量，一唱雄鸡天下白。其实，在毛主席有三首诗词里提到他。1945年8月，柳亚子在重庆向前来进行国共谈判的毛泽东索诗《沁园春·雪》。

柳亚子是诗人，创办并主持文学社团南社。但他也不单单是个诗人。这位清末秀才参加同盟会、光复会，担任过孙中山临时大总统府秘书。转国民党后，当选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因谴责蒋介石发动皖南事变被开除党籍。参与发起成立国民党左派民革，任民革中央常委兼监察委员会主席。新中国成立后，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政务院文教委员、华东行政委员会副主席、中央文史馆副馆长等职。

柳亚子故居当时是上海通志馆，他任馆长，就住单位。这栋法式花园洋房建于1926年，原为冯（玉祥）公馆。

思南公馆

我读过三个小学，其中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都在复兴中路上。第一个是位于531号的复兴中路第一小学，近思南路；从一年级读到四年级。上世纪90年代，学校变为幼儿园。再后来，融入了思南公馆之中。

复一不大，就一栋三层洋房。学校底楼朝东的一间是教师办公室，我们的教室在它顶上的三楼。教室里，有通向内阳台的落地玻璃门；里面住着美术老师，他要经过教室才能进入他的宫殿。玻璃门糊着纸，遮挡了视线。一天，正上课；戴眼镜的美术老师突然开门出来，通过课桌间的过道，消失教室门外。估计是被屎尿憋的，才在城市的学校里出现这么一幕。学生厕所是东北角一个独立小屋，男厕所除了小便池，只有一个水箱在上的抽水马桶，因没门没隔板，有同学方便时，有捣蛋鬼不断拉绳冲水，弄得他时时提裤起身，不得安生。

我读六年级在茂名南路第二小学，学校在茂名南路与复兴中路的拐角上。这所小学开办在解放前，原名教诚；解放后由私立改为公立。

本来在茂二读完六年级就要进中学。说大跃进年代祖国花朵多，中学待不了，要在小学再读一年；于是开始七年级，人称戴帽子小学。我们毕业十来年后，说香港演员陈宝莲也是茂二学生，没毕业就去了香港，外婆也是个演员。俩人在沪时，曾在电视剧《卖大饼的姑娘》里出镜。

上世纪80年代，茂二在市场经济大潮中破墙开店。沿复兴中路的部分操场建房，成上海市对外服务公司人才信息中心；沿茂名南路的音乐教室和乒乓球房成了服装店。学校那时改为清华学校小学部，清华学校就是它对马路原红星中学。前些年，又变成卢湾区二中心。

这条路有名气的小学是徐汇区一中心，门牌是1179号。建校于民国元年，名叫比德。有一任校长就是韩慧如，她与丈夫秦鸿钧烈士的故事，改编成电影《永不消失的电波》。我们听过她的录音报告，讲述红*地下电台的难忘战斗。

复兴中路从思南路到汾阳路，约两站路里，原有中学4所，现消失了新天女中和南昌中学，只剩清华学校和位育中学。

1261号的位育中学是所名校，创办于1943年，创始人是著名教育家李楚材。校名出自《中庸》：天地位焉，万物育焉。1956年改公立时，学前苏联改校名为五十一中。校园里也有栋洋房，人称红楼，是学校的行政楼。2000年开家长会时，听校长介绍：位育中学与向阳小学前身位育小学原是一家，前副总理邹家华毕业于位育小学。说位育出了11位两院院士，26位国内外著名大学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