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看话剧这事听着就跟吃饺子就红酒似的,让人觉得可真装。其实,看着似乎已经热乎起来的小剧场话剧越来越拿找乐当幽默,拿低俗当接地气,实在让我肝儿疼。
作者王小柔
行者李伟插图
去年全国编剧论坛,会议最后一天晚上主办方邀请大家看话剧,当时我肝儿就悬着,大幕拉开,果不其然,暖场的胖子就跟见了热炕头一样,开始叨叨着脱衣服,脱一件随手往上抛一件。本来穿得也不多,几下就露出上半身颤悠的赘肉了。音乐起,他愣是到台下拽了几位腼腆的编剧上去一起跟他跳肚皮舞。
旁边一位导演问我:“你们这儿小剧场话剧都是这样的?”灯光亮处,真给“我们这儿”添堵。我假装打电话逃回家了。
后来我干脆去大剧场,看气势特别磅礴的外国剧,舞美和演员演出特别让人震撼。三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中场休息的时候还没从剧情里缓过神儿,就听见一个大姨在我旁边喊:“三姨,到这来!”另一人说:“赵姐进来了吗?咱不用看前半场,这会儿没人管了,直接进来就行。找座呗。”然后指着我旁边的空座问:“这有人吗?”我赶紧说有,去上厕所了。这位大姨跟黑风怪似的,带着一干老姐妹去打听其他座位了。
总想起来十几年前每个周末都会坐着慢吞吞的火车到北京,挤公共汽车,在北京人艺剧场外面等富余票。小剧场如果没票就买大剧场的,哪怕从票贩子手里买高价票也不能白来。
我第一次在大剧场看的话剧是《蔡文姬》,濮存昕、梁冠华、徐帆主演的,2001年的冬天挺冷的,天一冷人饿得就快,我记得我买了份肯德基放包里,23块钱,我想晚上散场直奔火车站的时候充饥。
因为图便宜,座位离舞台又远又偏,可一想到还有一群在寒风里等富余票的,心里就有了幸福感。趁着幸福拉开包找电话,想跟闺蜜汇报一下人满为患的盛况。可我还没美够呢,旁边一位穿着特别有素质的上岁数的女人,特别严肃地问我:“你包里是带吃的了吗?”吓得我直磕巴。她说:“你把它扔了,太味儿!”我对着敞开的包深深闻了一下,不臭啊。我不敢说话,毕竟第一次看话剧。那女的推了一下金丝眼镜,继续侧脸盯着我:“剧场不许带食品!你马上把它扔了。”
我当时就觉得,首都人民素质真高啊,食品连带进去都不许,赶紧跑外面断舍离,我的薯条加大汉堡啊,赶上当时火车票钱了。
散场的时候,一身灰*西装的导演苏民微笑着谦卑地站在门的一侧,目送观众离去。他站的位置特别容易被人忽略,那些背影不知道,一位艺术家用一种最特别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感谢。这个画面在脑海里多年不去。
那时候小剧场的剧目,似乎不像今天一样,不爆笑就没有出路。
跟《蔡文姬》同一年,我在小剧场看了沙溢、白荟演的《收信快乐》和人艺的《无常女吊》。
《收信快乐》一个半小时,两个演员,唯一道具就是一个跷跷板。两个演员从孩提时代演到终老死亡,靠的只是台词。在明明灭灭的专场灯下,我在心里赞叹沙溢功底太强了。坐在我旁边的闺蜜,一直在哭啊哭啊,那眼泪流得啊,我们俩都没带纸,看她自己在那拿手背、胳膊抹啊抹啊。散场灯亮时,她说:“这是我第一次看话剧,太感动了,居然能这么好看。”
看《无常女吊》的时候,我运气好坐在离舞台最近的第一排,看得真真切切,过瘾了。有趣的是,那天某个角*是个腕,有很多学生来看他演出,女学生每个人手里捧着很多花,她们都坐第一排,而我就在那鲜花掩映中,身临其境真跟自己在灵堂里似的。姑娘们献花的时候还甩了我一身水,顿时觉得自己从心灵到皮肤都被滋润了,难怪第一排的票价贵,附加值高啊。
所以嘛,不是所有的话剧都得走“开心麻花”式的爆笑路线,呈现精彩的路径有很多,不爆笑一样能成魔,倒是千篇一律的爆笑反而让人有点审美疲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