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1985年一个初夏的夜晚,我在外面野够了回家看电视,唯一一个频道在转播一场乏味的足球赛。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就是中国足球史上著名的519之夜。如果当时知道这将开启我与中国足球相爱相杀的30年,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关掉电视转身离开,那我可能还会有一个不那么痛苦的青春期,不那么压抑的大学时代,用更多精力去追女孩。可是,我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屏幕上李辉把佯装受伤的球员拖出场时,我也和现场观众一样叫好。那时我对足球一无所知,但看着中国队比分落后,也觉得是奇耻大辱。
资料图:比赛现场我完全不知赛后发生了什么,后来看作家理由在《倾斜的足球场》里写:那天对手故意拖时间的战术惹怒了球迷,汹涌的洪流完全失控,停在路边的汽车被砸烂,所有南方口音的香港人遭到攻击。一名路透社记者的相机闪光灯刚一亮,立刻有石块砸向他。体育胜负事关国家荣誉,这种国家主义的观念和女排精神一道,被我这样的70后们视为天经地义。在这股热血涌动中,我被卷入了中国足球焦灼的炼狱,一直到现在。中国足球史上的惨案,从黑*三分钟到黑*九分钟,从兵败伊尔比德到兵败金州,我无一例外经历过了,越是急切盼望中国足球扬眉吐气,越要挨一记残酷重击。这种魔幻的结果简直像虐待狂精心设计的陷阱,先给人一点虚幻希望,诱人走近,待他们满怀期待、意乱情迷,再突然抽掉人脚下的踏板,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球迷痛苦陷落。寂寥的青春期,没有网络没有魔兽没有撸啊撸,相伴的是兄弟分享的香烟,老爹粗暴的耳光,逃课无聊的闲逛,以及时刻颠在腿上的足球。也会想姑娘,可是姑娘走过来,姑娘又走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足球与荷尔蒙,还留在原地。在内地小城,足球成了一种傲视同学的时髦玩意,一面张扬自我公然叛逆的旗帜。通宵看世界杯,那种揉进无数个02:30、02:35、02:45闹钟的热爱,让人凭空有了种优越感。可每次想为中国足球呐喊加油,又被现实狠抽一记耳光。我们最终具有了某种受虐狂的气质,每场虐恋之后痛不欲生,又不可自拔地赶往下一场。下一场,我进入大学,迎来了1997年著名的的金州十强赛,也体验了最虐心的一次失败,我们不是目击者,而是参与者。那时候,学生热衷于组织足球协会,自动挑起振兴的大梁。一些人习惯在公共场合表情夸张地谈论比赛,想吸引女孩子的注意;更多人深信这一届有范志毅有HHD有高峰,必将进军法兰西。
资料图:1997年国足折戟十强赛为了给中国队创造有利条件,主场被特意选在了大连金州体育场,那里有万达队几十轮不败的好运。我们把中国队的胜算保守估计到八成,很多球迷还喊出了3-0的口号,所有关于胜利的喜悦,在比赛开始前就花得精光。那三个月,我投入全部热情,天天对着积分榜过日子。第一场比赛对伊朗,主场2比4被逆转让我们目瞪口呆,接下来经历了客场1比1平卡特尔,主场1比0赢沙特,以及快刀浪子高峰终场前绝杀科威特,终于等到了主场打卡塔尔的时刻。我浑身冰冷地看着马明宇横传被断球,看着范大将军徒劳地扳回一个进球,中国队2比3失利。看完比赛,学生会的舞会要开始了,音乐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唱:轻轻地捧着你的脸,为你把眼泪擦干我再也憋不住,跪倒在一棵桂花树下,献出了我给足球的第一颗热泪。
资料图:1997年大连金州,哭泣的球迷这场比赛已经随着老榕的《大连金州不相信眼泪》成为互联网上的经典,我当时不知道互联网是什么,Internet还是少数精英的玩意。4年后,又一届世界杯外围赛开始时,我已在一个体育网站工作。那一届,中国队顺风顺水,在米卢的带领下一路凯歌,赛程才过半,大家都成竹在胸,出线已成定局。最后一战是主场对阿联酋,随着于根伟的进球,一切尘埃落定。公司里,早有心理准备的一群人,安静地忙着手头事。那晚,长安街上的车开得很慢,所有人把头翘出车窗外,去欢呼去呐喊;那晚,天安门广场的小商贩可以挣到一个月的钱,但他们东西不卖了,直接送;那晚,迎面走来一群中学生,唱着国歌在游行,而上一次这样大规模的游行,是三个月前申奥成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