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谈到香月割烹,很多人都觉得很难形容它的深度吧!但是若对刺身、寿司有点兴趣跟涉猎的话,就知道香月出品的料理,单是工法,便包曩了传统扎实功夫(注1)。完全呼应上一篇所提及的:当坐在板前品味“江户前寿司”时,可以说是体验师傅把毕生所学,浓缩在几贯寿司的道理。
香月的第二个优点,还有丰俭随意,起价平实,但绝不马虎。像某回因要赶高铁北上,只得匆匆点了基本的晚间套餐来享用。但当成开胃菜的海鲜水晶冻,用美味的出汁与以秋葵、花枝、虾、柠汁做成,口味鲜爽、使人胃口一振。
而握寿司五贯,有鸡鱼、鬼头刀、鲭鱼、军舰鲑卵、渍鲔鱼、玉子等物,醋饭与鱼片比例得当,款款巧致。值得特别一提的是,清口的酸姜系稍有厚度的直切,无渣带粉,醒味绝妙。如果天香楼的腌萝卜都能赚大钱,这种独特的口味,真不知该如何定价了。
鲔鱼是国人最熟悉的鱼生(注2),当时香月师傅用的是热水洗,并薄施酱汁,来提升它的鲜味。而前次在山肴鳍,由板前长蔡承恩作的,则采用角作调味后搭山药泥的方法,让人感到入口即化的消融美感。问他:“山药泥味道怎么那么幼滑?”他说:“大概是采用大和芋的缘故。”其实磨山药泥时,要加进多少蛋白跟盐,又是另一个学问,哪能随便传授客人呢?
柑橘跟鲭(注3),原本是打不着关系的组合,但一提到“爱媛”的蜜柑,五、六年级日剧迷的神经,肯定马上紧绷起来。啊!那是“东京爱情故事”的莉香,最后去的地方啊!车上的小女孩,甚至还请她吃了橘子。
这道蜜柑鲭,由于有了故事的加持,上桌时忽然叫人百感交集,而入口时涌现的樱木冷熏风味,又增添了错纵复杂的味道。间而搭上一口切细的茗荷、桔味噌,嚼感的弹力俐落,脂肪又被木香濡染得格外出*,这才发觉原来仅凭一道小钵,竟胜却人生千言万语。唉!就再来一杯吧!
当天最高兴的还是吃到了久违的石鲷寿司,以及熟成美好的比目鱼、微炙以白松露盐提味的花莲红喉(注4)、欧风脂香的白魽、麦味噌提味的青魽、丰厚美妙的鲔鱼腹、洋流滋味丰盛的生干贝等多款寿司,道道都能把传统跟时尚精确融会,尝到严谨秀雅的滋味。
最后,挑战了最不喜入喉的伊比利松坂肉(注5)。因看网评都说是极品,只好从善如流。哗!怎么这么美味?腌渍跟烤工都十分讲究,竟然让原本不敢吃的食物,瞬时转变成为心头好,着实是太难得的经验了!
甜品部分,一般店家都有擅长,但这里找的是来自瑞士的名师Florian,传授了薄致秀丽的榛果、芝麻牛轧糖(你没看错,确实薄如纸张),而小黄瓜、柠檬跟琴酒制成的冰沙,又爽冽动人,真是服了。
所谓“风月无古今,林泉孰主宾”,看尽你争我夺的纷扰,使人烦厌。华灯初上,闪进这间小店里歇安片刻,套句莉香说的:“人不会因为跟谁在一起,才不感到寂寞。”学习做个孤独的美食家,快乐又岂是别人能偷去的?
注1:一般人以为生鱼片切等分就好,其实刺身还有引作、细作、削切、角作、背切、薄作、切落、八重作、树叶作、小波浪作、洗作、热水洗、敲作、烧霜作、煎皮作、醋缔、昆布缔等手法,搭衬不同酱汁、配料跟节气物产入馔知识,就变成一生也追寻不尽的学问。
注2:日本是全世界最大的黑鲔鱼消费国,在捕获量受到限制之后,于1970年代开始积极投入黑鲔鱼的完全养殖。但最后只剩近畿大学孤军奋战,终于在2002年宣告完全养殖鲔鱼成功。养殖鱼也有等级之分,在不同档次的地方,以不同价格出售。若不依赖养殖,连目前回转寿司的价格,都将无法维持。
注3:脑筋动得快的商人,把爱媛的代表*果物“温州蜜柑”皮,调配在饵料里喂食鲭鱼,没想到肉质非但不易瘫软,油脂跟DHA、EPA相对提升、腥味大幅下降,达到养殖鲭鱼类少见的清爽余韵,难怪拿来当成特制酒肴,一流也。
注4:常备的寿司神器喷火枪,那是用来激越香气、脂味的手法,通常只拿来微炙一下而已。因为在高明的师傅脑海里,对鱼的组织、味道跟提味方法,可谓是渊博无垠的,反而很少看到那个配备大大发威。
注5:当坐在板前,不想吃什么时,最好先跟师傅沟通好。上了菜咬一口留着,还不如不要吃,直接跟外场推说是太饱了、吃不下,反而是比较礼貌的做法。
香月割烹
地址:高雄市新兴区复兴二路300-1号(捷运信义国小站)
电话:(07)225-5858
营业时间:周二至周日11:30~13:30,17:30~21:30
山肴鮨
地址:台北市大同区南京西路64巷16-3号 (建成国中正对面)
电话:(02)2555-5299
营业时间:周二至周日11:30~14:30,17:30~23:00
作者介绍:璐璐曾任职出版社主编、媒体记者等工作,现开设博客“碌碌无为”与大家交流饮馔心得,深信美食寓于天时、地利、人和,愿意多了解一分源流,食物回馈的兴味就会倍增。
《本专栏固定每周五刊出》